林凊憫進公寓大門時,客廳正搓麻將搓得如火如荼戰況十分熱烈。
包租公吸血鬼首先注意到他,文質彬彬地吃了牌後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見了,凊憫,你的血還是一樣千里聞香啊。」
「多謝誇獎。」他回答。
年輕的城隍爺面無表情的臉對上另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覺醒青年林凊憫悠悠開口:「陰間的年金制度是不是也該改革一下了。」
「我在替弟弟攢房租。」地府高官清高地為自己辯駁,隨手丟出一張中。
城隍爺的下家是個生面孔,別的不提,這人手氣臭的連瑞典鯡魚罐頭都要甘拜下風,牌運爛得慘不忍睹,還接二連三出不了牌,林凊憫估計他這樣下去恐怕要輸得一輩子都沒內褲可穿了。
你看他這不什麼都還來不及做就被無良天師搶先碰了牌嗎?
無良天師一臉樂呵呵嘴都要咧成裂口女了,一副連莊連得喜不自勝的模樣,飄飄然地邀請林凊憫:「唉呀你來了啊,有空要不要一起玩玩?老子的手氣正好呢咿嘻嘻嘻嘻嘻。」
「不了。」林凊憫態度淡然,「我和自己背後的鬼都可以湊出五桌了。」
四道目光齊齊望向他背後,那的確是大排長龍,疊起來都可以報名啦啦隊比賽的空前盛況。天師裝模作樣咳了兩聲,從褲袋掏出皺巴巴的黃符紙,用自來水毛筆在上頭龍飛鳳舞寫了什麼,折成了鎚子的形狀交給他,說:「燒吧,燒掉就好了。」
他們在打麻將,而他站在旁邊燒符紙,看那炊煙裊裊,人間百態。
符紙化作灰燼。
林凊憫回頭一看,該在的還在,不該在也都還在,就是隊伍變得整齊許多,定睛一看,最後頭的那隻鬼舉了個牌子,上頭寫著:隊伍最後尾。
城隍爺瞥了他一眼。
「下回把弟弟介紹給你。」好歹也曾是個實打實的天師。
「你弟現在是個鬼吧。」是嫌他背後不夠熱鬧嗎?
那個社交力突破天際的幽靈倒像真的會就地揪團聯誼玩遊戲的樣子,林凊憫腦海十分自然地浮現二十個鬼在自己背後玩風聲的畫面。
「咿嘻嘻嘻嘻嘻嘻嘻嘻胡了胡了我胡了。」
「…………………………」
林凊憫把那個衰毛新人拎開,坐下來開始冷豔高貴地搓牌。
天師輸得連下下輩子的內褲都要沒了,林凊憫還在用「我可以讓你輪迴十世都穿不上尿布」的優美姿態洗牌。
「我投降了我從了你了。」身嬌柔弱易推倒的天師嬌滴滴地趴倒在賭桌上,嚶嚶哭泣試圖哭倒台北壹零壹,「我把小垃圾送給你就是了,你別再來了再來就要壞了嗚嗚嗚嗚。」
「……」小垃圾是什麼東西。聽起來就不是東西。
在一旁觀戰的廢物新人笑咪咪地舉起了手。
「……」你難道不是應該叫小鯡魚,或本土化一點叫個小臭豆腐什麼的嗎。
「你可別懷疑我們家小垃圾啊,他厲害著呢!」勉強還留著內褲的天師誤會他沉默的涵義,「吃鬼的禽獸,好生好養,只要每天灌注一點兒愛情就長得頭好壯壯,絕對值回票價,非常划算!」
林凊憫覺得這聽起來真不是東西,但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用帶小姐出場的氣勢帶走了並不特別小的小臭豆腐,在天師如釋重負暗自慶幸終於送走這個天煞孤星時又回過身,說:「錢呢。」
林凊憫帶了一袋冥紙和一個大型垃圾回去,滿載而歸。
「這孩子有當霸道總裁的資質啊。」吸血鬼感嘆。
城隍爺很擔心自家弟弟被教壞,希望他趕快回家。
當樂瑟把那十幾個鬼魂淅瀝呼嚕地吞進肚子裡頭去時,林凊憫看他的眼神就不再是看鯡魚罐頭的眼神了,而像是在看吸塵器裡的集塵袋。
「因為這個你才被叫小垃圾的?」林凊憫問,樂瑟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十分匪夷所思,盯著林凊憫看了好一會,才回答:「因為我是條垃圾魚啊,快快樂樂吃垃圾的垃圾魚。」
「……」還真的是魚。
林凊憫在故事裡看過鯉魚精草魚精就是沒看過垃圾魚精,而且這條垃圾魚跟他印象中的垃圾魚好像不太一樣,和其他妖豔賤貨都不一樣的垃圾魚察覺他的眼神,又笑嘻嘻地對他說:「人類本來就是垃圾嘛。」
我撈了一條快快樂樂反社會的垃圾魚回家。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