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換我當鬼了。
我在冰箱裡找到你的眼睛。
它們被放在冷藏庫的第二層,把自己假裝成毬藻安靜地躺在魚缸底部。我隔著透明的玻璃對你眨眨眼,又扮了個鬼臉。嘿,你看,遊戲才開始十分鐘,你就看見我了。這代表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玩耍。我可以把腳步放慢一點,再放慢一點,因為這個遊戲是那麼脆弱,好像我眨個眼就會結束一樣。畢竟我是那麼了解你啊,我們擁有著相同的五官,相同的臟器,相同的記憶,相同的思慮。即使現在的我當鬼,你當人,我生存,你死亡,這個遊戲還是太脆弱了。畢竟整個宇宙只有我在意你,只有我尋找你,只有我像恨著你一般的愛著你嘛。
我打算給你寫一封情書。
我把圓形的水缸搬到書房裡,放到書桌上的時候不小心讓缸裡的水濺出了一些,那些水很快就笑嘻嘻地蒸發了。幸好沒弄濕我從衣櫃裡翻出來的皮紙。我用你最喜歡的那支鵝毛筆寫信給你。把它握在手上就可以寫出詛咒一般深情的情詩,或是如情詩一般優美的詛咒給你。但是鵝毛筆的筆尖一沾上墨水就融化了,像熔化的夕陽濕淋淋的紅紅的淌在指縫間。我只好在紙上種一棵楓樹給你,雖然它在信紙對折的瞬間就會凋零,我還是折了兩折。殘留在手掌裡的鵝毛筆糊竄進了水缸裡,變成一尾黏稠的鬥魚,把你的眼珠子從缸裡頂出來了。我覺得不太開心。它是支筆時是支漂亮的好鵝毛筆,變成魚時卻是一隻調皮的壞鬥魚。
我帶著你一起出去旅行。
或者說帶著你的眼睛去旅行。我把它們裝進空蕩蕩的果醬罐裡,作為唯一的行李出了門,把壞鬥魚留在家裡關禁閉。我一直往前走往前走,沒決定目的地在哪裡。我一直往前走,遇到了斷足的C,我問他我要去哪兒呢,他說:往山上去吧,山上的星空最美麗。我一直往前走,遇到了目盲的K,我問他我要去哪兒呢,她說:往城裡去吧,城裡的夜色最美麗。我一直往前走,遇到了喑啞的P,我問他我要去哪兒呢,它說:留在這裡吧,這裡的永恆最美麗。於是我一直往前走,走過被星空包圍的山頭,走過被夜色淹沒的城市,走過埋沒時光的墓地。我一直一直往前走。
我決定帶你去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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