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17日 星期四

Brother Knows Best / 上



 0.

  葉秋要來探親啦──!



 1.

  葉秋是王杰希和葉修戀愛關係的第二位知情人,僅在目光如炬看破姦情的蘇沐橙之後。當初是葉修本人親自打電話告訴他的,用的還是王杰希的手機,出櫃過程大致上是這樣的:
  「喂?葉秋,我人在B市,明天出來吃個飯唄,哥請客啊。」
  「可以是可以……怎麼這麼突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被哥哥從小被坑到大的葉秋十分敏銳,狐疑地瞥了手機螢幕一眼,上頭顯示的不是蘇沐橙的電話而是陌生的號碼,他眉頭一皺,發覺案情並不單純,「混帳哥哥你也辦手機了──竟然不早跟我講!」
  「不是啊,我男朋友的號。」
  「哦你男友的號啊……等等你說什麼?」
  「嗯?我沒辦手機?」
  「──誰問你這個了!」
   葉秋抓狂得都要咆哮起來。他都做好未來葉修會和一台電腦步入禮堂的心理準備了,就是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家兄長會變成一個基佬和另一個基佬共基一生,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你剛剛說這是誰的號碼?」
  「我對象的唄。」
  接著電話另一端明顯地遲疑了片刻,這沉默的幾秒鐘讓葉秋迅速地冷靜下來,他沈澱混亂的思緒,一邊暗忖原來向來表現地沒心沒肺的混帳老哥也還是會為了出櫃這回事緊張的嘛,還刻意佯裝成若無其事的語氣。
  ──是啊,如果連自己都不站在他這邊的話混帳哥哥要怎麼辦?
  葉秋想著想著就有點兒心軟,正要開口表達自己的支持,就聽到葉修的聲音得意洋洋地傳了過來:「怎麼,羨慕啊?」



 2.

  儘管犧牲了一支手機和整整一晚的睡眠時間,隔天出現在餐廳裡的葉秋仍是英姿颯爽,衣冠楚楚,一表總裁。即使他已熬過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接受了世界上唯一和擁有與自己一模一樣基因的哥哥被掰彎了(天啊原來我哥不是無性戀!)的事實,勇敢面對葉家傳宗接代相親聯誼都得由自己一手包辦的命運,身為葉家么子及葉修的親弟弟,該要的下馬威還是要下。
  趁葉修溜出去抽菸的空檔,坐在王杰希對面的葉秋目光有形地審視了王杰希一番,他的姿態從容優雅,嘴角一抹疏離的微笑,簡直是此處應有空白支票的最佳典範。他還在醞釀那一句(從平民偶像劇裡學來的)你要多少錢才肯願意離開他,說出口的台詞卻在抬眼對上那雙大小眼時變成了:「說吧,我哥究竟給了你多少錢?」

  王杰希:「……」
  他不是你親哥是你的備用克隆人吧。



3.

  這樣的葉秋在這兩個人出櫃的整個過程卻是一大功臣。
  葉秋永遠忘不了世邀賽結束後兩天,門鈴響前他還待在客廳跟爸媽一起看中國隊奪冠的重播新聞,後一秒他卻看見剛剛還在螢幕上的國家冠軍隊領隊叼著菸抱了個獎盃站在門口,還附贈了大小眼人型戰利品在身後。
  葉修也永遠忘不了葉秋當時的表情,要他來講,葉秋那時看起來完全是一隻修煉成仙的臥槽精。

  「你帶他回來做什麼?你現在要出櫃?你還要不要回家了!!??」
  急忙虛掩上門的葉秋崩潰地質問。
  混帳哥哥怎麼就只知道在遊戲裡玩戰略呢?他恨鐵不成鋼啊,語氣極其悲憤地衝向朝自己乾笑的葉修低吼,「──你這樣我還有沒有機會能離家出走了!!!!!」
  「……」葉家一條祖傳的染色體是都刻上了離家出走四個字嗎。

  門的另一頭傳來葉母的詢問聲,葉秋霎時間又恢復了溫和孝順好兒子的形象進了門,王杰希和葉修聽到他的聲音從虛掩的門板流出:「媽,沒事,隔壁老王來借醬油。」
  來借醬油的老王:「……」
  葉修心裡暗道隔壁老王去超市還比來咱家近呢,就看見葉秋面無表情地拿著一整瓶醬油又走出來,以眼神警告了他們,「我去給爸媽做個心理建設,你們先等等。」

  王杰希就捧著一瓶醬油和葉修站在門外。
  拿的是家庭號啊。他心想。



2015年9月14日 星期一

你藏在鯨魚肚子裡的心臟柔軟如昔

   ……九九、一百。躲好了嗎?
  這次換我當鬼了。


  我在冰箱裡找到你的眼睛。
  它們被放在冷藏庫的第二層,把自己假裝成毬藻安靜地躺在魚缸底部。我隔著透明的玻璃對你眨眨眼,又扮了個鬼臉。嘿,你看,遊戲才開始十分鐘,你就看見我了。這代表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玩耍。我可以把腳步放慢一點,再放慢一點,因為這個遊戲是那麼脆弱,好像我眨個眼就會結束一樣。畢竟我是那麼了解你啊,我們擁有著相同的五官,相同的臟器,相同的記憶,相同的思慮。即使現在的我當鬼,你當人,我生存,你死亡,這個遊戲還是太脆弱了。畢竟整個宇宙只有我在意你,只有我尋找你,只有我像恨著你一般的愛著你嘛。

  我打算給你寫一封情書。
  我把圓形的水缸搬到書房裡,放到書桌上的時候不小心讓缸裡的水濺出了一些,那些水很快就笑嘻嘻地蒸發了。幸好沒弄濕我從衣櫃裡翻出來的皮紙。我用你最喜歡的那支鵝毛筆寫信給你。把它握在手上就可以寫出詛咒一般深情的情詩,或是如情詩一般優美的詛咒給你。但是鵝毛筆的筆尖一沾上墨水就融化了,像熔化的夕陽濕淋淋的紅紅的淌在指縫間。我只好在紙上種一棵楓樹給你,雖然它在信紙對折的瞬間就會凋零,我還是折了兩折。殘留在手掌裡的鵝毛筆糊竄進了水缸裡,變成一尾黏稠的鬥魚,把你的眼珠子從缸裡頂出來了。我覺得不太開心。它是支筆時是支漂亮的好鵝毛筆,變成魚時卻是一隻調皮的壞鬥魚。

  我帶著你一起出去旅行。
  或者說帶著你的眼睛去旅行。我把它們裝進空蕩蕩的果醬罐裡,作為唯一的行李出了門,把壞鬥魚留在家裡關禁閉。我一直往前走往前走,沒決定目的地在哪裡。我一直往前走,遇到了斷足的C,我問他我要去哪兒呢,他說:往山上去吧,山上的星空最美麗。我一直往前走,遇到了目盲的K,我問他我要去哪兒呢,她說:往城裡去吧,城裡的夜色最美麗。我一直往前走,遇到了喑啞的P,我問他我要去哪兒呢,它說:留在這裡吧,這裡的永恆最美麗。於是我一直往前走,走過被星空包圍的山頭,走過被夜色淹沒的城市,走過埋沒時光的墓地。我一直一直往前走。

  我決定帶你去看海。